诗骚读札

吴营洲

《九叹·怨思》中的“失”字咋解？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《楚辞》中的《九叹·怨思》一诗，有这样一句：“玄蝯失于潜林兮，独偏弃而远放。”——其中的“玄蝯”一词，几乎所有的解“骚”者都认为：同“玄猿”，即“黑色猿猴。”

据我所知，亦文将此句翻译为：“黑猿消失在茂密的森林啊，孤零零抛在了远方。”

林家骊将此句翻译为：“黑猿消失在又密又深的丛林啊，独自被放逐在偏远之地。”

窃以为，他们的翻译是错的！

窃以为，是他们对诗中的这个“失”字理解有误。

窃以为，此处的“失”，不该是“消失”的“失”，而是“失去”的“失”。

众所周知，黑猿本是在森林里繁衍生息、谋食过活的，它若“消失在茂密的森林”里，即走进或隐身在密林深处，该是多么的理想、惬意啊。

然而，当它“失去”了“茂密的森林”，即它“失去”了它赖以生存的“茂密的森林”，那么它的命运该是何等的凄惨啊？即便不被饿毙，不被猎人或恶人捕杀，恐也会生不如死的。

而从某种意义上看，屈原的被“放逐”，不正是权势者使他“失去”了“茂密的森林”吗？

黄寿祺、梅桐生对这句诗的翻译是：“黑猿离开了茂密的树林，独被抛弃在很远的地方。”（殷义祥、麻守中的翻译与此只字不差。）

在这里，“黑猿离开了茂密的树林”是对的，但是，是“被”离开的，不是“主动”离开的。它是被“放逐”的，并且是“放逐”到了远离“潜林”的蛮荒的泽国。

因此在我看来，黑猿并不是如亦文、林家骊所说的——“消失在又密又深的丛林”，也不是主动“离开了茂密的树林”的。

我觉得这句“玄蝯失于潜林兮，独偏弃而远放”，似该译作：“黑猿失去了茂密丛林啊，偏被抛弃并远远流放。”

《九叹·惜贤》中的“玉石”二字咋译？

《楚辞》的《九叹·惜贤》一诗中，有这样几句：“登长陵而四望兮，览芷圃之蠡蠡。游兰皋与蕙林兮，睨玉石之嵾嵯。扬精华以炫燿兮，芳郁渥而纯美。”

黄寿祺、梅桐生的翻译是：“登上高大山陵四面眺望，看见香芷小树排列成行。来到兰花水滨蕙草芳林，香草就像美玉各色各样。枝枝精粹如玉光辉闪耀，丛丛香气浓郁纯洁美好。”

殷义祥、麻守中的翻译是：“登上高山四面眺望啊，看到园圃中香芷行行。在长满兰草的水边和蕙林游玩啊，一回眸又见一片玉石林千姿百态。美玉鲜花闪耀着明亮的光辉啊，散发着醉人的浓香资质纯美。”

亦文的翻译是：“登上高大的山陵四处眺望啊，看见花圃中的香芷排成行。游览长满兰草的水滨和蕙林啊，回头又见玉石千姿百态。美玉闪耀着明亮的光辉啊，散发着浓烈的香味纯洁美好。”

林家骊的翻译是：“登上高大山陵四面眺望啊，看见花圃香芷行列分明。游览兰花水滨惠草芳林啊，回头看见美玉岩石千姿百态。精粹如美玉光辉闪耀，香气纯洁美好。”

古诗文网的翻译是：“登上高山四面眺望啊，看到园圃中香芷行行。在长满兰草的水边和蕙林游玩啊，一回眸又见一片玉石林千姿百态。美玉鲜花闪耀着明亮的光辉啊，散发出醉人的浓香纯真美好。”

然而在我反复研读过此诗之后，感觉唯有黄寿祺、梅桐生的翻译是对的，其他的翻译，均是望文生义，且与此诗的意象不符。

因为，诗人“登上高大的山陵四处眺望”时，“看见花圃中的香芷排成行”，自然是对的。但，诗人“游览长满兰草的水滨和蕙林”时，若是“回头又见玉石千姿百态”，恐就不对了。试想，在“长满兰草的水滨”或者在“蕙林”里，怎么会有“玉石”？怎么能看到“玉石”？纵然是再“回头”再“回眸”，你也看不到“玉石”啊！况且，那些“玉石”，竟还“散发着浓烈的香味纯洁美好”！我勒个去！请问，你见过“散发着浓烈的香味”的“玉石”吗？你家有这等“宝物”吗？

在我看来，只能是如黄寿祺、梅桐生所理解的，诗人“来到兰花水滨蕙草芳林”，看到的各种“香草就像美玉各色各样”，且，“枝枝精粹如玉光辉闪耀，丛丛香气浓郁纯洁美好”。

真真是，有些人翻译古诗时，也不走走脑子！

而我对这几句的试译是：

“我登上高陵而四望啊，我见香芷苗圃之成排成行。我游览兰皋与蕙林啊，见皆如玉石般参差闪亮。皆高扬其精华以炫耀啊，皆芳香浓郁而纯美难状。”

附言：

据我所知，黄寿祺、梅桐生的《楚辞全译》是贵州人民出版社1984年2月出版的，殷义祥、麻守中注译的《楚辞》是吉林文史出版社1998年1月出版的，亦文注的《楚辞》是中国画报出版社2014年9月出版的，林家骊译注的《楚辞》是中华书局2015年1月再版的。以常理而言，后出的书应该更“正确”才对啊！最最起码的，后出的书应该知道“前人”的观点啊！

附上几则链接：

屈原的流放生活

屈原死时岁几许

古人是如何“揶揄”屈原的

黄永玉笔下的屈原

我读张炜的《楚辞笔记》

我读曹尧德的《屈子传》

我读顾振权的《〈诗经〉〈楚辞〉全译》

我读袁梅的《屈原赋译注》

我读张纵逸的《屈原与楚辞》

我读《〈楚辞〉教学参考资料》

我读“北方文艺版”的《楚辞》